“把这些软萩粑带上,这是你姨昨天送过来的,我特意留给你带回黄石的……” 我仿佛闻到了它独有的馨香,馋馋的口水涓涓于舌喉之隙,让人忆起家乡的童趣生活。白云山深处土坯房里的软萩粑宴,是那么勾人味蕾!
记忆的闸门在不经意间悄然打开。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,每当采软萩的季节刚到,田野里到处可见外出采软萩的母亲和小孩,小孩提着小巧的竹箩跟在母亲身后,一路说说笑笑,你追我赶。其乐融融。 软萩通常长在稻田的田埂边,掺杂着枯干的草茬和刚长出的嫩草。扁扁的小叶儿上密密麻麻地长着灰白的绒毛,衬得原本柔绿的叶片更多出些不染纤尘的美,一股股清香的味道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香的气息。软萩的叶片间染了湿漉漉的水汽,水汽凝结成珠,晶莹透亮,在绿莹莹的软萩叶上增添许多生机,显得十分娇俏可爱。 采软萩是一项精细辛苦活,考验我们的耐心和细心。软萩在田间地头零星分布,我们东瞄西找,一会儿直立行走,一会儿又弯下腰进行采摘,不细心的采摘,容易将杂物带进箩中,我们小心翼翼采摘新生的软萩顶端那几瓣嫩芽,这样做出的软萩粑鲜嫩可口。新采的软萩一拿回家,母亲们一片片的检查,挑出粘在软萩叶片枯草渣及不同类的嫩草。再将清理好的软萩丢进水中,除去杂物和泥沙,滤在筲箕里备用。 午后,“舂碓,磕粑”的劳动场面喧闹得很,她们端着盆,提一桶水,手脚麻利地来到村前的石碓旁进行清洗,家家户户将浸得白白胖胖的糯米一股脑儿倒进石碓的石臼里,然后回到石碓的另一端用力踩着木杆。修长而坚硬的石杵上下起落,原本洁白润泽的糯米纷纷变成了粉粒状。孩子们守在石臼边齐声唱着歌谣:“舂碓,磕粑。大伢吃大粑,细伢吃细粑……”乡亲们时不时敏捷地用手拨动一下臼中的粉粒,他们轮流一个人舂,一个人筛,糯米粉舂好了后,再将准备好的软萩丢进石臼,加入些许刚碾好的糯米粉一起舂。经过几次回合舂,软萩迅速变碎,渗出青绿的汁,同糯米粉融合成了翡翠似的一团。舂得越久,它们的融合度就越高,色泽与质地也更加软糯、光泽。
这透着清香的软萩糯米粉团会被乡亲们拿回家,她们将“软萩泥”和糯米粉混合在一起,用温水和成团,揪成一个个小剂子,炒芝麻磨碎拌糖做馅,手巧的乡亲掐下一团糯米剂子,稍稍一捏,便成一个圆圆的“窝”状,她三下两下添进去馅儿后往锅中一贴,一个软萩粑就成型了。这时,灶旁的孩子们往灶中添一把柴火,原本软软的软萩粑表层便开始变得焦黄起来。她又继续捏剂子,包馅儿,给烙好一面的软萩粑翻面,添柴火的孩子忙得不亦乐乎,烧火的烧火,做粑的做粑,灶上灶下好不热闹,粑一熟,香气扑鼻而来,守在灶前的孩子哪里禁得住诱惑,早就按捺不住的小手伸了过来,哪里顾得上烫手,拿起来就吃,咬上一口,表皮酥脆,内在软糯。一口咀嚼下去,香中带甜,甜中带糯,烫嘴不丢。入口糍糯缠绵,丝滑不腻,是德芙巧克力也不及的爽口。勤劳的乡亲们喜欢有空就去做软萩粑,通常的情况下,每逢这个季节做几次粑,她们将冷却后的软萩粑放在一只小小筲箕中,每次蒸饭时放进去几个,饭熟粑熟。吸满水蒸气的软萩粑多出几分软糯,吃起来格外清香爽口。左邻右舍的乡亲会将软萩粑分给没做粑的家人吃,在你推我让中传递着浓浓乡情。
初中毕业后,我离开家乡到一座城市读书、工作,一晃二十多年。很多年没有采过软萩,每逢春天,心中总会有个牵念不减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家乡的软萩粑,因为我每次这个季节回去,都会收到同学的母亲特意给我的老家软萩粑。细细品尝,那浸润着青涩成长岁月和深深爱意的家乡软萩粑,香醇情浓…… 我很庆幸自己还能吃到最纯正、最有爱的软萩粑。
(马英)